最穷的大哥最富有

　　自从多年前，听了歌手甘萍演唱的《大哥，你好吗》这首亲切动人的歌，我的耳畔总是时常响起“大哥，大哥，你好吗”那扣人心弦的优美歌声，心头也情不自禁地涌起对大哥的绵绵牵挂和深深思念。

　　大哥从小就很懂事，本来父母想让大哥上学，他说：“家里活儿这么多，还是先跟你们干活，让弟弟们先上吧！”就这样，他失去了上学的机会，只在村里利用冬闲办的夜校上过3个冬天的学。一个冬天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，加上自学也只有小学文化。但他脑筋很好用，很有灵气，学什么很快就能掌握。当时农村先后成立初级社、人民公社，有一次大哥到公社参加集训，回来背着打农药的喷雾器和10多瓶农药。全村人都来看新鲜，农村从没有见过这玩意儿，大哥还当场做了表演。他参加了公社组织的青年生产突击队，轮流到各大队打农药。他不仅会操作，会配药，还会维修。他连续几年被评为优秀青年突击队队员，多次受到公社表彰。

　　1958年，肥西县建立化肥厂，大哥被公社推荐进厂当了工人。那正是大办钢铁的火热年代，化肥厂在一片荒岗野坡上白手起家，从挖地基到盖厂房、从挖沟埋管到搬运机器，全是新招工人干，一日生活实行军事化管理，上厕所都要请假。在头脑发热大干快上的指导思想下，每天早上6点起床，晚上7点收工，三顿饭吃在野外，晚上住在简易棚里，而且经常晚上挑灯夜战到一两点。大哥当时担任一个作业队队长，不仅样样要带头，还要管好队上40多人的思想稳定工作，有的年轻人受不了这么高强度劳累和严格管理，偷偷开小差跑了。

　　经过全厂干部职工的努力，不到一年时间，化肥厂正式投入生产。作为厂里第一批工人，大哥和伙伴们为建厂立下汗马功劳。他开始担任车间主任，年年评为先进生产者。之后调整到厂后勤部主管食堂工作。之前工人们对食堂伙食意见很大，多次发生工人与炊事员吵架甚至打架的现象，食堂成了“老大难”。大哥心里很清楚，这是全厂工人关注的敏感之地，也是很难令人满意的工作。众口难调，大哥面对“老大难”没有畏难退缩，他常说的一句话：“事在人为，世上没有干不好的事，只怕不用心的人。”他先对炊事人员进行大刀阔斧地调整和作风纪律的整顿，制定并严格了各项规章制度。他整天都泡在食堂里，不仅想办法采购质量好的粮油肉蛋和蔬菜，发动大家想方设法改善调整伙食花样，分批送人外出培训，提高炊事人员烹调技术，做细做好炊事人员的思想管理工作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食堂的伙食改善，卫生条件和服务态度都有了明显改观，赢得了全厂职工的好评，而且越办越好，年年都有新起色，调动了工人生产积极性，食堂连续评为先进单位。几任厂长给予高度评价：“你们下功夫改善好食堂生活，就为我们做好了职工思想工作的百分之八十，工人思想稳定、生产效益好，你们功不可没。”

　　大哥心地善良，为人厚道真诚，乐于助人，在厂里威信很高。一位工友驾驶面包车到县城办事，返厂准备入库时，由于操作不当引起车子燃烧，将办事的两人和自己老婆及一个孩子4人烧死，造成严重后果，被判3年刑，落下一个上初中、一个上小学的两个孩子无人过问。大哥大嫂二话没说，把两个孩子接到家中管吃管喝，比自己孩子照顾得还周到。直到这位工友出狱，看到两个孩子长高了，学习没有受到影响，他紧握大哥的手，眼含激动的泪水说：“没有你们的帮助，就没有孩子的今天，这份情我一生都报答不完啊！”大哥平静地安慰他，说：“人总会遇到困难，在关键时刻帮一把，人生就会有转机，这是应该做的。”还有些工人家里遇到难事，如住房、办户口、孩子上学、就业等，只要找到大哥，他都会像办自家事一样热情去帮。由于他人际关系好，不仅在厂里能疏通打开关节，在县城也有好多熟人朋友。他热心帮人，人家也真心帮他。所以好多事，厂里办不成，他一出面就办成了。有些工人与领导有矛盾，结下思想疙瘩，厂领导也让大哥去做疏通工作，人家一看大哥出面，很给面子，还真化解了矛盾。甚至有些工人家庭出现矛盾纠纷，也请大哥去调解。所以工人都赞誉大哥为厂里“编外党委书记”，也有的称他为“没文凭的秀才”。

　　大哥不仅为食堂、为厂里付出很多心血，也为家里事操了不少心。他开始参加工作，每月工资只有23元。我当时在合肥上中学，每月需交9元伙食费，大哥每月定期给我10元，自己剩下13元，从不含糊。二哥与二嫂先后早逝，落下3个孩子，大哥主动负担了两个。老大是男孩，大哥资助学驾驶，老二是女孩，大哥资助学裁缝、学厨师，吃住都在大哥处。直到两个孩子结婚成家，大哥操的心比自己孩子还要多。还有亲戚朋友，包括一些多年不走动的沾亲带故七大姑八大姨，这家要购化肥，那家要买水泥，这家孩子想到县城上中学，那家孩子想到县城谋工作，还常有抬着担架来县城看病的。在不违背原则规定的前提下，大哥总是想方设法尽力去帮。他常说：“人家找到你，说明他有难处，也是对自己的信任。”为人办事不仅要花费精力，还增加了经济负担。来的人多数吃住在家里，吃饭要加菜，有的还要以酒相待，短的住几天，长的一住10多天，甚至一个多月的都有。有时家里就像小招待所，这帮人没有离开，那拨人又来了。大哥只好在厂里一个废旧的守水塔小房里摆了两张床。大嫂也是一位通情达理的人，总是给予理解和支持，要不然摊到谁家都难以承受。大哥身边有4个孩子，本来家庭负担很重，他总是刻薄自己，为别人热情大方，从不怠慢。凡是让他办过事的人，都被他的热心肠所感动，这也是亲朋们发自内心对他的赞叹。

　　大哥是个很有主心骨的人，处理家事公道周全。比如父母先后去世，全由大哥主事，他提出接待亲朋好友和安葬费，每个兄弟可根据收入情况拿出钱，不搞均摊。最后结算还剩下一些礼钱，大哥意见剩下多少都归五弟。五弟在老家照顾父母付出很多心血，而且这份人情早晚还要由五弟来偿还。兄弟们觉得大哥讲得有道理，一致赞成。去年五弟住院需做手术，经济上遇到困难。大哥先给我打来电话，提出解决方案：他出2000元，我出5000元，六弟出3000元，钱集中到六弟处，由他到医院结算，因他就在合肥工作。我意大哥不用出钱，因他经济困难。我打电话给六弟，他也同意我的想法。之后大哥曾两次送钱给六弟，六弟都没有收。可以看出我们兄弟间都能相互关心体贴。在我的记忆里，我们兄弟间为家里事从没有红过脸。

　　大哥是个心很细的人。今年4月清明节前，我回老家一趟，在大哥处住了两个晚上。为让我吃上老家的挂面圆子，这是老家过春节必备的一道菜，意为团团圆圆，春节还没结束，大哥就挑了10多个圆子放进冰箱冷冻室，并对孩子们说：“这包圆子你们不要吃了，这是留给你三叔（我排行老三）回来吃的。”当我细细品尝这些圆子的美味时，不禁眼眶里涌出了泪水。晚上大哥又专门为我做了面藕稀饭，大哥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吃。为买到面藕，他骑车跑了县城好几个农贸市场。大哥的这份深情，深深珍藏在我的心底。

　　20多年前，由于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，大哥家4个孩子有3个下岗，加上儿媳和一个女婿，一家有5人下岗，生活遇到了极大的困难。老两口退休金加到一起每月只有1500多元，近几年每年虽有调整，每个月退休金也只有2000多元，更何况物价一个劲往上涨。平时精打细算勉强维持生活，如果需要花大一点钱或过年过节就真的打不开点了。尽管我曾为他们购房、办医疗保险和购买家用电器出过一些钱，每年也尽可能表示一点心意，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生活拮据的状况。尤其大哥已近80岁高龄，大嫂体弱多病，要经常看病吃药，花费不小，我常为他们的困境深深忧虑。

　　大哥也有值得安慰之处。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，都成家立业，下岗的也都在打工。孙子们很争气，大孙大学毕业，已工作两年多。孙女正在上初中，学习成绩一直领先。两个外甥都在上大学，很有发展潜力。孩子们都很孝顺，尽管收入都很低，勉强维持生活，但都能尽最大孝心，关心照顾体贴两位老人。两位老人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，无论4个小家还是整个大家都平平安安，和和美美，过得舒心幸福。大哥心地善良、为人厚道真诚，热心做人的高尚品德，赢得了亲朋好友的赞誉。从这个层面上讲，“最穷”的大哥“最富有”。